□黄海东
南江赶场溪是块风水宝地。自古以来,这里就有“五马奔槽”之说,从川陕边界流淌下来的明水河是“马槽”,周围五座马一样的山峰都向明水河伸长了脖子争吃争喝,这不是好地方又是什么呢?
顺着五座山峰流淌下来的几条溪流都流进了明水河。逢山开路,遇水架桥,这是古人的智慧。在赶场溪众多溪河沟桥中,最有名的当数位于小河沟与秧田沟交汇处的福兴桥。
A
记忆中的赶场溪 岁月里的福兴桥
福兴桥是通往赶场集镇的必经之道。据碑刻记载,福兴桥始建于清道光八年(公元1828年),桥体为单拱石桥,桥南北长24米,距水面高7米,桥面宽7米。桥面为规整青石板铺成,桥北立清道光八年记事石碑两块,錾刻建桥原因及经过,还有捐建者姓名。遗憾的是,由于年代久远,石刻剥落,今天记事碑上的字迹已很难辨认出来了。
有关福兴桥的建修经过,我是从当地一些老人口中获知的。
他们说,赶场溪的地势是“五马奔槽”,从关山梁下来的那匹马,脖子短了些,所以只将脖子伸到了明江河边的小河沟与秧田沟交汇的地方。小河沟与秧田沟过去可不是今天的样子。那时小河沟与秧田沟水深滩急。每到夏天,汹涌的山洪常常威胁着过往行人的安全。为方便百姓过河,时居赶场溪的黄世昌、吴正泰、刘钜涛等人倡议在小河沟与秧田沟交汇的地方修建一座石拱桥。他们不但率先捐了银两,而且四处筹集资金。凡出一己之力者,其名字都錾刻在那两块记事碑上。今天,他们中的部分名字虽然辨认不清,但他们乐善好施的义举却永远留在了当地人心中。捐款建桥的,有八十岁的老翁,有乡野间的妇孺,有县衙里的官人,更有寺庙中的僧人……在众人努力下,桥很快建成了。桥通福自来,桥通财富兴,于是,他们把刚刚建成的桥取名“福兴桥”。“福兴桥”三个大字,至今錾刻在如弯月般的桥拱之上。
早些年,桥上建有一座木质结构长廊,长廊下常聚集着不少上街赶场的人。后来,由于年久失修,长廊出现重大安全隐患,当地政府将长廊拆除了。随着岁月流转,近两百年的福兴桥有些孤单和落寞了。今天,随着集镇的发展,福兴桥两侧修建了不少民房,钢筋水泥结构式的房屋挤得桥身只剩下了桥洞,桥面也仅能容行人通过。石桥昔年的优美风姿早已荡然无存。
史料记载,位于福兴桥头的赶场溪自明朝正德年间官府在这里设“场”(贸易地)开始,后历代官府均在此设置了管事机构。解放后,党和政府在赶场溪设置了区公所和乡人民政府。自那时起,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便聚集在这块宝地,开始播种一个又一个崭新的希望。
在儿时记忆中,赶场溪很美,整洁的街道,明亮的电灯,拥挤的人流,清澈的河水,欢鸣的汽笛,还有商店里花花绿绿的商品,风姿绰约的女孩儿,以及食店里香喷喷的烧饼……都曾拨弄得我的神经生生地痛。那时县里不少机关都在赶场溪设置了派驻机构,街上的餐饮、歌舞行业很红火。后来,县里机构改革,这些派驻机构又相继撤离了赶场溪,设在这里的区公所也撤销了。今天,赶场溪成了赶场镇人民政府所在地。
B
一头连着历史 一头连着未来
遥想当年,四方来人过福兴桥上街赶集,桥头一定是很热闹的。
在福兴桥的另一头,有一株硕大的古黄连木树。今天那株古黄连木树仍傲然挺立在那里,一幅饱经风霜的样儿,就像一位时间老人默默地站立着。
黄连木又名黄粱木、楷木、楷树,在植物界属漆树科,黄连木属,落叶乔木树种。黄连木树形很美,不但树干沧桑扭曲,而且枝杈扩展茂密,是一种很好的观赏树种。在乡间,野生黄连木树大多生长在屋旁或大路边,成片成林的少,单株独立者多。黄连木除了极高的观赏价值,更有绿化、药用和经济开发价值。这种树抗风力强,生长缓慢,寿命长,因木质呈黄色,可提供黄色染料,故名“黄连木”。
福兴桥头的那株古黄连木树,我很熟悉。记得年少时,每到暑假天,我和兄弟都要跟着父亲去赶场溪住些日子。每当父亲骑着自行车翻过关山梁,在乡医院后面的公路上,放眼望出去,除了场镇上高低错落的青瓦屋顶让人好奇,还有就是那株古黄连木树了。擎向半空的巨大树冠,如团团绿色的云飘浮在半空,一看见它,心中就涌起一阵莫名的激动。因为这就是赶场溪,就是父亲工作的地方!
在赶场溪,我曾多次跟着父亲经过福兴桥去乡政府看电影,有时也去乡卫生院看病或开药。那时的赶场乡政府就在福兴桥头的一个台地上,乡政府办公楼是一排低矮的砖石结构房屋,办公楼前是个篮球场,篮球场边有一栋砖石结构瓦房是乡卫生院。古黄连木树就生长在乡卫生院靠右侧的一个台地上,斜伸过来的枝杈部分遮挡在篮球场上,部分遮挡在乡卫生院的屋顶。那时,还有区属一家医院建在古黄连木树靠右侧,院前的一块坝子也被黄连木树遮挡住。乡政府的电影院就是那个篮球场,电影院大门就在古黄连木树下。
有一年夏天,我跟着父亲过福兴桥来到乡电影院门口,人山人海的阵势没有震慑住我,反倒是那株古黄连木树深深地震慑住了我。
好大的一棵树啊!粗壮的树干要两三人才能合围,匍匐在地的树根如巨蟒盘绕,旁逸横出的枝杈如巨伞般擎向半空。抬头看见有叫不出名儿的鸟在枝杈间飞来飞去,叽叽喳喳。随着夜幕来临,乡政府的坝子里早已坐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,在长凳上,在木椅上,在阶沿上到处都是人。此时,一坝子的人都在心急火燎地等着电影上演。天完全黑下来了,古黄连木树上的鸟不再叫了,唯有从树上吹过来的丝丝凉风扑在我们的脸上。随着一道亮光突然照射在前方的一块白色幕布上,电影终于开演了,留声机里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,先前还闹闹嚷嚷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,一坝子人的目光全聚焦到了那方小小的幕布上。随着剧情的发展,情节的深入,我们早忘了还有一株古黄连木树站在幕布一旁。直到电影结束了,树下的灯光一下子亮起来,我们复又看见夜幕下的古黄连木树。
这就是赶场溪,一座福兴桥,一头连着历史,一头连着未来,桥头有浓浓的人间烟火,有阅尽沧桑的百年古木。今天,每次回到赶场溪,我都要到福兴桥上走一走,脚踩斑斑驳驳的青石板,远古的余温仿佛一下子将人幸福地包裹!